一、引言
石泉先生(武汉大学教师)所著《古郢都江陵故址考》,征引繁富,分析精辟,诚称巨制。此文问世以来,沙市因所在地域和研究的对象有关,各学校及文化机关均收到多册。此间文教当局,并曾召集座谈会一次,提倡有志研究的人,各抒已见,以期能够寻得正确答案。本人靠手工为生,难有从容时间,从事探讨,但中心企慕,不揣简陋,抽暇写成此稿,自知很少可采之处,惟希关心这个问题的人士加以订正,抛砖引玉,诚为幸事。
原文内容丰富,可供讨论的问题也不少,本文所揭六条,仅就一部分重点指出。我感觉得先把这六个问题分析清楚了,或者已经足够解决全部论点。若再有进而研究其它部分之必要,则请俟诸异日。
石泉先生认为魏晋以后书籍所载郢都地点,都是根据传统说法在江边的江陵。他以为这些书籍,必经后人改窜,不足为据。本文特避开这些嫌疑,除《水经注》外(原文亦经征引),均以《左传》、《国语》、《史记》为证,而重点根据取材《离骚》,时代更为接近,免去许多真伪辩难。
《哀郢》一文,本应只引有关词句,以为证明,兹特录全文,并加以诠释,盖取明白慎重之意。
二.原文提要
甲.考订《左传》所叙吴*入郢师行路线有关地区,看出当时郢都不是在长江边,应在汉水上游。文中分别研究蔡国、唐国、淮沩、豫章、方城、三隘、大别、小别、柏举、清发、雍澨各个地方的所在,从而认定吴*入楚,是从汉水北段南渡,向宜城(郢都)进攻的。
乙.考订《左传》所叙楚昭王奔随经过地区有关的睢江、成臼、云中各地的所在,认定昭王是渡汉向东逃避,这样才能躲开吴*行进路线,肯定《左传》渡江就是渡汉。
丙.考订古沮、漳二水经过的城邑,即当阳、麦城、临沮、枝江的所在,证明当时二水均在宜城南境入汉,来解决楚昭王逃出郢都时所涉睢水的问题,并不是现在的沮水流域。
丁.认定江陵也是在汉水旁边,今宜城南境,直到后梁萧詧时代,才迁移到长江边来的。此说成立,则传统说法又无错误,不过江陵的地点,有迁徙之必要了。
三.几个问题
春秋吴入郢,同楚昭王奔随的行程路线,和考订郢都地点有什么样的关系?原文从上面两件事实,来证明郢是在汉水边。他以为吴*渡过汉北向南进攻到汉水边的宜城南境,才可能十天到达,假使由此到长江边,就要照传统说法是从汉东来的,否则不能这样迅速;再则吴*若由东来,昭王又不至于到汉东奔随去冒危险。从昭王奔随一事,就可以证明吴*还是从汉东来的云。鄙见以为这样看法,并不准确,因为从襄阳到江边的江陵,历史上有许多用兵的事实,是两三天可以直达,原文亦经征引(现据襄沙公路里程表,由襄阳到江陵只二百公里),何况当时子常弃*奔郑,想见楚*无主,十分紊乱,所以吴*在一天内就追到雍澨(汉边地)。《左传》叙楚败*直退到这里造饭,可见是溃一日的情形,以后更无战斗。这样没有抵抗的追击战,就是由襄阳到江边的江陵,几天内走到,也是绰绰有余的。我感觉得从吴*行*时间上来判断郢都所在,是不够解决的。至于昭王绕道汉东,也不像老百姓逃难,只远远地躲开作战地区就够了。他离郢出走时,就嘱咐申包胥去乞秦兵,足见他是有恢复企图的。他绕道汉东,正是为了收集溃兵,或者此时还不知沈尹戌已经败死,打算一并调动方城以外的人,在汉东立足,准备与秦*取夹击之势。《左传》历历记载他在这里会合子西、子期,收抚奔徒,灭了唐国,又进*汉边,在雍澨与吴作战。许多事实,是有计划的行动,而不是无谓的逃命。果然只为避难,顶好照子常的办法,跑到远的外国,或向遥远的南方跑去,就安全了,何至于始终局促于小小随国,遇了许多危险,还不离开呢?《左传》引孔子的话:“楚昭王之复国也,宜哉。”特予好评,是恰当的。所以要解决郢都是否在汉水边而研究上述两个问题,是没有什么裨益的。
江与汉能混同么?原文说楚昭王济江就是济汉,汉水在古代也有江之称,以《史记·周本纪》:“周昭王南巡不返,卒于江上”为证。昭王南征是死于汉水,此则称为江上云云。但《左传》哀公四年:“楚人致蔡于负函,致方城之外于缯关,曰吴将溯江入郢,将奔命焉。”依原文解释,此江字亦应作汉。然在不久以前,定公六年,楚令尹子西因水陆*均败于吴,乃迁都于鄀,以定楚国(原文定鄀在现宜城西南,则由郢迁鄀是由北向南移,而不是由南向北)。那么,迁鄀一举,就不是避吴之逼,而是更接近吴*一些了,怎能说是安定楚国呢?若江字仍作本义,则郢在江边,更无怀疑的了。盖在春秋以前,文字简老,江、淮、河、汉均以单字为名,嗣后文字改革,始加江、河、水等字于原名之下,而江河遂变为通名,反冠“长”江、“*河”于本名之上,显然为区别同音字混淆而有这样的变化。今引司马迁的文字,以例《左传》,中间距离三百六十年之久(周昭王到汉武帝),视同一律,亦非可采。倘要如此说明,应在同时文献中立论,方为允当。
唐国究竟在哪里?原文所定唐国地点,是根据《左传》杜注“义阳安昌县之东南有上唐乡”,又辗转在《水经注》找寻注脚,以为安昌与唐国故址,都在今河南唐河东岸,驳斥传统说法,认为广国在今湖北随县西北广泛王镇是不合的,云云。现在《水经注》上找出淮水、涢水两条直接的依据,和原文所引同书“沔水条”,一并节录于后,以供参考:
《沔水》〖经〗又从县(襄阳县)东屈西南,淯水从北来注之。沔水又东合洞口,水出安昌县故城东北大父山,西南流谓之白水。又南径安昌故城东,屈径其县南,县故蔡阳之白水乡也。汉元帝以长沙卑湿,分白水、上唐二乡为舂陵县。光武即位,改为章陵县,置园庙焉。魏*初二年,更从今名。故义阳郡治也……白水又西合浕水,水出于襄乡县东北阳中山,西径襄乡县之故城北,按《郡国志》,是南阳之属县也。浕水又西径蔡阳县故城东,西南流注于白水……洞水又西南流注于沔水。
《淮水》《尚书》导淮自桐柏。《地理志》曰:南阳平氏县,王莽之平善也……又东经义阳县……又径义阳县故城南,义阳郡治也……阚骃言:晋太始中,割南阳东鄙安昌、平林、平氏、义阳四县,置义阳郡于安昌城。
《涢水》〖经〗出蔡阳县,涢水出县东南大洪山,山在随郡之西南,竟陵之东北……涢水东北流合石水,石水出大洪山,东北流注于涢,谓之小涢水,而乱流东北,径上唐县故城南,本蔡阳之上唐乡,旧唐侯国……〖经〗东南过随县西,县故随国矣。楚灭之以为县,晋武帝太康中立为郡。有厥水入焉。吕忱曰:水在义阳。厥水径厥西县西,又东南注于溠。溠水又东南径随县故城西……溠水又南流注于涢,涢水又南径石岩山北,昔张昌作乱于其下……晋太安二年,镇南将*刘弘遣牙门皮初,与张昌战于清水……即《春秋左传》定公四年:吴败楚于柏兴,从之,及于清发。盖涢水兼清水之目矣。又东南流而右会富水……涢水又南分为二水,东通灄水,西入于沔。
据上各条,参互研究,《水经注》所述唐国正在随县西北方,与晋时义阳、安昌等县之所在,一一明确,杜注、《水经》并无不合。又查《左传》桓公十三年,楚屈瑕伐罗……楚子使赖人追之不及,杜注:“赖国在义阳随县。”又庄公四年:“楚武王……伐随……除道梁溠,营*临随”,杜注:“溠水在义阳厥县西,东南入涢水。”这些条都是互相符合的。杜武库(杜预)癖好《左传》,久镇襄阳,在距离治所不远有关春秋时代有名战役的軍略地区,其知识自极可信。
兹又依据地图出版社出版的《中国地图集》,仿制上述地区略图,附于文内,以见杜注及《水经注》所定地区,俱有实据。尤其随县附近山水与《水经》完全可以对照,时至今日,相距千载,但大山大水的形势,仍不甚异,而且用兵进退,与地理关系密切,虽时代不同,还可以按图而索骥。吾人应以客观立场审查,不宜固执成见也。
不但此也,假使摆脱考据拘束,纯从理论来讲,伍子胥说:“王必欲大伐楚,必得唐、蔡而后可。”唐、蔡两国,在伐楚*略上为什么有这样的重要性呢?它们都是小国,唐国更小得很,倘说吴将依赖它们的兵力相助,才能破楚,无论何人,不会这样理解的。除开这一面,那就必然在地利上有大作用了:吴*从蔡南淮内弃舟登陆,翻过桐柏山,就是唐国,路途非常便捷,又无声无臭的安然越过桐柏险阻,故《左传》说“自豫章与楚夹汉”,盖言由豫章间道行*,迅即变成夹汉的形势,以写状其*行神速,所谓出其不意,攻其不备也。(夹汉亦不过就大体说,言如此一来,楚只有汉水可守,事实吴*这时并未抵汉,《史记》述《左传》之文,误为夹汉而陈,与下文楚*济汉矛盾矣。)要不是这样解释,也不必特记是熟悉楚国地理的伍相国所献的计策了。再唐国果在广河附近,则吴*自然要依原文认定的“经过蔡国会蔡师,西入方城,会唐师,同进汉北”的路线了。那不说方城以外,还有好多楚*,尤其方城为楚国要塞,山势环周,是北方的屏障,应有重兵驻守,警备中原诸国,乃在《左传》叙吴、蔡*并未在途中发生战斗,直到将达汉水,方有接触,岂上述地域都是无人之境吗?又何以沈尹戌定谋,他将悉收方城以外之人,焚舟淮内,回师夹击。假若定计的时候,方城已经入吴*之手,他从哪里去调动人马呢?
雍澨所在何处?杜注不详,只据《禹贡》汉水“过三澨”的文字,认为是汉水边地名,这是原文所不辩的。但是究竟在汉水哪一段呢?原文以为应该在今襄阳附近,却是出于主观推定。查《左传》:吴*初逐楚师,败诸雍澨,后左司马戌听见楚败的消息回救,败吴*于雍澨;第二年,秦兵来援,又有吴师败楚师于雍澨的记载。这一地方,前后三见,可见得是吴楚两*接触的要道。又据《左传》全文,最后在雍澨作战的是子西、子期,收集溃散*队,保护着楚昭王的。昭王在汉东随国是有明文的。那么子西等自应在汉东逐步收复失地,攻吴左翼,同秦兵东西夹击,他们似无必要离开根据之地,绕道攻宜城的后面呢。从此点看,雍澨应在汉东孔道上,而吴*的来路,也可以参互证明了。
建都于郢的理由是什么?据《史记》记载,楚文王元年,由丹阳徙都于郢(《通典》周成王封熊绎,初都丹阳今秭归,后移枝江,亦曰丹阳)。熊渠时,曾立长子康为句亶王。《史记》云:在江上楚蛮之地,即今江陵县也,其地形势,水陆交汇,东西南北皆当冲要,更居楚国适中地点,定为国都是有理由的;若是建都宜城,则偏于北境,拿古时交通通工具的速度来说,就嫌控制不到。况且,这时汉水南北,还有许多周朝分封国家存在,以后才逐步灭掉,所谓“汉阳诸姬,楚实尽之”,还是定都于郢以后的事,此时宜城是否楚境界,尚不可知。春秋桓公十三年,楚屈瑕伐罗,及鄢,乱次以济(杜注:鄢水在襄阳宜城县入汉),大吃败仗,屈瑕自杀,这是楚武王时代,在他儿子楚文王继位(庄公四年)前八年。嗣后,楚国何时灭罗,《左传》未有明文,在楚文王嗣位迁郢(文王元年)的时候,楚国是否并罗,还不可知。纵然已经列入版图,也决不会在新扩充的边界上建立首都的道理。其后楚人扩境,至于许、郑,争霸中原,才有迁都汉上的需要,这是在楚庄王时代,距楚文王已经八十多年,时异势殊,岂能并为一谈,但这时郢都并未丧失它的重要性,所以建陪都于鄢,以利北方的控制。《史记》:“楚灵王乘舟欲入鄢。”《集解》服虔曰:“鄢,楚之陪都也。”杜预曰:“襄阳宜城县”以上情形,互见诸书,并非孤证,不可一概抹煞也。
江陵所在何地?原文考订,以前也是在汉水边,今宜城县南境,直到后梁萧詧的时代,才移到长江边。萧詧是被西魏安置在新江陵的,并长期派兵监视,他十分忧愤,作《愍时赋》以见意。又说当阳、枝江、纪南以及沮、漳二水等名称的南移今地,也是后梁立国以后的事。萧詧同他的子孙关起门来做皇帝,在小领土上分设了不少州县,既把国都叫做江陵,当然也会把过去在旧江陵城附近的那些地名、水名,也配置在附近,因为得宜,相当巧妙,就使后人更容易把这些地名认为就是古代的同一地名了云云。而对于《水经注》江水、沔水条,把江陵、枝江写在长江边的文字,则断定是受后人严重窜乱的结果。以上所论萧詧,因为住在新江陵,就更改了许多地名,混淆后人视听,其设想自属新颖独到,不过没有事实佐证,只凭悬揣,殊难判断其是非。以人情言,詧既寄人篱下,局促一隅,作赋悯愍时,心绪可知,同时却能如此闲情逸致,又似乎不无矛盾了。况且《水经注》所载江陵附近地名如方城(现名万城)、三湖(江陵八景有三湖钓雪)枚回洲(现名枚回桥)、龙陂(现名龙陂桥)、金堤(现名寸金堤)纪南城、郢城、离湖各名,至今尚存。除了纪南城、郢城、沮水等名外,其余细小地名,亦经一一窜改,作伪者何致如此周密,又能使后世流传不绝,遂令原地反而湮没淡忘,亦可疑也。
四.最古的文献
屈原《九章·哀郢》后汉秘书郎王逸原注、《汉书》补注,本人见解用按字表明。
:此章言己虽被放,心在楚国,故太史公读《哀郢》而悲其志。按:此章去国长久,思归不得,回述被放离郢徘徊留恋之情,以自写其抱抑郁,最后表现出思乡本旨。
皇天之不纯命兮,
按:以天代楚王,命即命令,言*令没有定准。
何百姓之震愆?
:人君不纯一其*,则百姓震动以触罪也。按,震,怒也,犹言百姓有何罪过,而遭到天的震怒?
民离散而相失兮,方仲春而东迁。
:仲春二月,嫁娶之时,言怀王逐己,正以仲春,徙我东行,遂与室家相失也。
按:似作者离郢的时候,刚刚同东迁的百姓同路,因叹国家*令不常,在仲春农作主要时候,令百姓流离失所,就像犯了什么罪过一样。
去故乡而就远兮,遵江夏以流亡。
,遵,循也。水经云,夏水出江,流于江陵县东南。注云:江津豫章口,东会中夏口,是夏水之首,江之氾也。
按:屈原是顺江东下,因下文有过夏首句,所以在这里并说夏水。
出国门而轸怀兮,甲之鼍吾以行。
:甲,日也。鼍,且也。屈原放出郢门,而思始去,时正以甲日之旦而行。鼍作晁。補注:读为朝暮之朝。
发郢都而去闾兮,怊荒忽其焉极!
:前汉南郡、江陵县,故楚郢都;楚文王自丹阳徙此,后九世平王城之,后十世秦拔我郢,徙东郢。
〖按〗:荒忽,即恍惚;焉极,犹言哪里为止。
楫齐杨以容与兮,
:楫,船棹也。齐扬同举。按,船夫举楫的姿势,从容自在。心中无事,可以表明他们和迁客的忧愁不解,正相反映。
哀见君而不再得,望长楸而太息。
:长楸,大梓;太,一作叹。
涕淫淫其若霰,
:言己顾望楚都,见其大树,悲而太息,涕下淫淫如雨也。
过夏首而西浮兮,
原注:夏首,夏水口也。船独流曰浮。
〖按〗:回舟入夏,西浮以望郢。
顾龙门而不见,
:龙门,楚东门也。言己从西浮而东行,过夏水之首,望楚之东门,蔽而不见,自伤日以远也。
:水经云,龙门即郢都之东门,又伍端休《江陵记》云,南关三门,其一名龙门,一名修门。
心蝉媛而伤怀兮,
:婵媛,犹牵引也。
眇不知其所蹠,
:渺,犹远也。蹠,践也。言心中牵引而痛远视渺然,足不知所当践蹠也。
〖按〗:不知自己置身何地的意思。
顺风波以从流兮,焉洋洋而为客。
:洋洋,无所归貌,言己忧不知所践,则听船顺风,遂洋洋远客而无所归也。
:洋洋,水盛貌。焉字读如且。焉,止息之焉。
〖按〗:言风波洋洋,不知何处作客也。
凌阳侯之汜滥兮,忽翱翔之焉薄,
:阳侯,大波之神。薄,止也。言已遂复乘大波而游,忽然无所止薄。
〖按〗:顺流翱翔,不知所止,与上文同意,写忧郁之情,不嫌重复。
心絓结而不解兮,思蹇产而不释。
:絓,悲也。音画;蹇产,诘屈也。
:山曲曰蹇,产,义与此同。
〖按〗:以上第一段,回忆去国时的情况和心中的郁结。
将运舟而下浮兮,
:运,回也。
上洞庭而下江,
:言己忧愁,身不能安处也。
〖按〗:将应读作锵。《诗》:“将仲子兮”是语助词,上文入夏西浮,此又返棹而东,此处西南去可上洞庭,或东去即顺江而下,都可自便,但仍沿江东下,屈虽被逐,大约没有限定住处。
去终古之所居兮,
:远离祖宗之宅舍也。
今逍遥而来东,
〖按〗:逍遥,无所事事之状,《诗》云:“河上乎逍遥。”
羌灵*之欲归兮,何须臾之忘反,背夏浦而西思兮,
:背水,念亲属也。
〖按〗:《寰宇记》:“夏首又东二十余里,有浦,居二水之间,谓夏洲;首尾七百里,这是说过夏浦又西,念故都。”
哀故都之日远,登大坟而远望兮,
:水中高者为坟。《诗》:“遵彼汝坟。”
〖按〗:朱注,坟,大防也。
聊以舒吾忧心,哀州土之平乐兮,
:悯惜乡邑之富饶也。
悲江介之遗风,
,远涉大川,民俗异也。介,一作界;曹子建诗“江介多悲风”;注云:介,间也。
〖按〗:楚初都丹阳,后迁郢,皆在江边。遗风,犹言先人遗下的功绩。回思昔日国势强盛,不觉悲从中来。
当陵阳之焉至兮,
:前汉丹阳郡有陵阳,仙人陈子明所居也。《大人赋》云:“反大壹而从陵阳。”
〖按〗:陵阳盖指丹阳,焉字作如何讲。言先君由丹阳如何迁来,言先君由丹阳如何迁来,言创业之不易也。
淼南渡之焉如?
:淼,弥望无际极也。渡亦作度。
〖按〗:楚境江南之地,云梦、洞庭,皆是泽国,故言淼远也。如字当到字讲,《春秋》:“公如齐,公如棠,观鱼。”是说南方辽远的国境,是如何达到的,就是“筚路篮缕,以启山林”的意思。言先人开拓艰难。
曾不知夏之为丘兮,
:夏,大殿也;丘,墟也。《诗》云:“于我乎夏屋渠渠。”怀王信用谗侫,国将危亡,曾不知所居宫殿当为墟也。
孰两东门之可芜!
:孰,谁也。芜,逋,言郢城两东门,非先王所作耶,何可使逋废弃无路。
〖按〗:孰字承上句,应作熟知解。芜,即鞠为茂草之意。
不怡之长久兮,忧与愁其相接,惟郢路之辽远兮,江与夏之不可涉。
〖按〗:接上文,言国家危殆,忧愁相接,欲归与君言,又道阻不能到。
忽若其不信兮,
:始从细微,遂见疑也。
至今九年而不复。
:放且九载,君不觉也。
〖按〗:忽即岁月淹忽之意;不信,言不自信。已过九年也。以上第二段,说国势危殆,无法晤君。
惨郁郁而不通兮,
:中心忧懑,虑闭塞也。
〖按〗,不通,即障蔽于谗言之意。
蹇诧傺而含戚。外承欢之灼约兮,
:灼约,好貌;灼音绰。
谌荏弱而难持,
:谌,诚也,言侫人承君欢颜,好其谗言。今之灼约小人,诚难扶持之也。
〖按〗:言言佞人媚君取容,实则软弱无用,不能持危扶颠。
忠湛湛而愿进兮,
:湛湛,厚重貌。《诗》:“湛湛露斯。”注云,茂盛貌。
妒被离而鄣之。尧舜之抗行兮,嘹杳杳而薄天,众谗人之嫉妒兮,被以不慈之伪名,
:《庄子》曰:“尧不慈,舜不孝。”盖言尧舜大圣,犹不免于谗谤。
憎愠论之修美兮,
:愠,纡粉切,心所愠积也。伦,力允切,思求知晓谓之伦。
好夫人之慷慨,
:慷慨意君子之愠伦,若可鄙者;小人之慷慨,若可喜者,惟明者能察之。
〖按〗:修美者被谗而愠伦,遂更觉他可恶;小人得志,趾高气扬,益得人君所好也。
众踥蹀而日进兮,美超远而逾迈。
:踥蹀,行貌。
〖按〗:以上第三段说被谗言所害,无法自解。
乱曰:
〖按〗:乱,即尾声。《论语》“关睢之乱”。
曼余目以流观兮,
曼,犹曼曼,远貌。
:《说文》,曼,引也。
冀壹反之何时,鸟飞反故乡兮,
〖按〗:反,同返。
狐死必首丘,信非吾罪而弃逐兮,何日夜而忘之!
〖按〗:以上第四段,欲归不得,揭出本旨。
五.结论
前文所述郢都地址,在大江北岸,出国门即可乘船,顺江东下过洞庭出口之处,其为江陵形势毫无可疑。同时又从“去故乡而就远”,“发郢都而去闾”、“去终古之所居”等句,可以证明屈原是屡代居住在郢,因为他家是宗室,又是贵官,必须住在国都所在。大概是先人随同迁来,所以秭归也是屈氏以前的故乡。同时又可以认定,到楚顷襄王时代,楚还是都郢,并未他迁,直至秦白起拔郢,时才被迫离开。足以反证《史记》所述,尚非完全正确。又,还有一个旁证,《战国策》苏代约楚昭王书:“告楚曰:‘蜀地之甲,轻舟浮于汶,乘夏水而下江,五日而至郢也。’”也是时代相近的文字,与前文一切相合。是本问题最古的文献,与许多记载,超越很远,在未发现是窜乱伪托的时候,似乎可以作为定谳的基础了。
郑著安先生是民国时期荆州文化界人士之翘楚。据中国戏剧出版社,编辑出版之《剧专十四年》第页介绍,他在抗战期间,曾执教于战时设在四川江安的国立剧专执教,是当时著名文化人丁易、余文治、胡季英、*的同事。那时,王元美(王元化先生的二姐)也在该校。可能是生不逢时,其人身后萧条。他的这份手迹,是当年沙市籍北京大学文学院博导、找著名古文字学家李家浩教授寄我;我转谢葵副主席、而又由他亲手用键盘植入电脑,转化为电子文档的。后来,发表在社科联的《人文荆州》杂志上,想来又过去近十年了。据家浩先生讲,他早年间在聂劭抚先生门下问学,可能是那边得到的;郑著安先生晚岁孤寂,其女儿又在外地,竟不知故于何年。——————陈礼荣先生
鄭著安撰《“古郢都江陵故址考”辯》手稿30頁,蝇头小楷,陳禮榮先生贈予復印件,我手自輸入,並略加校正,錄於下,繁體、異體、假借、俗體字一仍其舊。各頁內容並不連貫,可能有錯簡,為便於進一步核對,我為每頁標注了頁碼。
謝葵丁亥三月二十七日識于荊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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