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陵是国务院年首批公布的我国二十四座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之一。江陵之所以够称历史文化名城,固然因为它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,文人荟萃之所,有秦汉遗迹,三国文物,又是九朝偏安帝王(晋安帝、齐帝、梁元帝等)之都,历代朝廷封王置府之处,还有明清砖墙完整的城垣。但更主要的却在于它是伟大楚文化的产生地。楚自文王伊始,先后共20君建都于此,历时年之久。楚人以江陵为中心,力征经营,开疆拓域建立了一个雄踞江南虎视北土,“丈地计众,中分天下”的泱泱大国,创造了堪称当时世界第一流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——文献记载和近年考古发现的惊人成果足可证明。这是江南乃至全国任何一座历史文化名城不可比埒的。要真正突出江陵历史文化名城鲜明的个性特色,昭示江陵独特的文化价值,提高江陵的知名度和吸引力,就只有在较充分地弄清楚文化基本面貌的基础上,主要以显现楚文化的特色、焕发楚文化的光辉、弘扬楚文化的优良传统来实现。即以楚文化为上源,为重点,再顾及历代的重要遗留加以保护,构成名城的历史文化序列,现出古城的沿革轨迹。抓住了重点,以特色为优势,又珍视每个时代的文物古迹,源远流长,就可能做到别处有的我也有,别处没有的我独有。这种“我独有”的个性特色越鲜明,历史文化的感染力就会越强。这一思路,似乎已成为江陵名城建设者们的共识。但要付诸实施,在城建实践中兑现以楚文化为重点,却是十分困难而艰巨的。这困难和艰巨性,不仅在于资金和技术的短缺,更主要的是决策者要有相当的超前意识和深遂的战略眼光,对楚文化的价值有足够的理解,对江陵城的未来有充分的考虑,从而兰图在胸,高瞻远瞩地在现代化大目标下,主动地赋予传统楚文化以新的生命力和存在形式,变目前的“经济、文化、旅游”并行发展的三维模式为一体思维,即纳入到“把江陵建成举世瞩目的楚文化旅游城”的构想中,实行楚文化与现代文化的对接、汇融,走传统文化现代化、现代文化传统化的路子,从而在江陵实现楚文化传统格局与现代化城市功能的和谐统一。让“腾飞的金凤”(江陵城标)之类与高耸的电视塔之类达到自然浑然融,而没有那种突兀,隔时,强烈对比不协调之感。进入江陵城犹如楚国游,古色古香,而又不失现代文明之感。即,既能见到江陵在新时代的新姿容、新面貌,又能感受到楚文化传统的浓郁芬芳。换句话,就是使人们不仅能在博物馆看到楚文物的丰姿,也能在城建格调、市容风韵、环境空间的艺术处理、文化生活设施、名胜古迹的保护、景观的布点、居民的习俗等各方面,都能受到楚文化氛围的陶冶和感染,并获得有益的知识,舒适熨贴,留连忘返。
名城的保护自要着眼全面,而名城的建设则要优化选择,突出重点和个性。那种丢掉个性、忽视特色、放弃优势,囿于“共性”的一切缺乏文化深蕴的建造,画蛇添足的作法,节外生枝的举措,随着社会的发展,人们对历史文化理解能力和需求的提高,名城意识的增强,就会感到别扭和腻味。
荆州(江陵)城华中科技大学赵逵教授摄
▲沙市便河“沙石”年9月6日杨冰摄
如,若论三国文化,江陵强不过蜀都(成都)南阳(襄凡);论明清砖墙城垣,固然可宝,然其巍峨雄伟之势,与南京、西安相较,则大为逊色;至于汉唐文化、宋明古迹,实难与西安、洛阳、南京、卞梁(开封)、余杭(杭州)甚至扬州媲美;论山水景观、园林台榭,更不可与苏杭、桂林相提并论。唯有以江陵为中心生息地的楚人所创造的楚文化,博大精深,丰厚无比,风格独异,可说是一座璀璨瑰丽的巨型宝库、庞大幽深、穷究不尽的迷宫,上通神话世界,下启现代文明,是人类智慧的丰碑。无论是在物质层面,还是精神领域,楚人都有奇迹般的创造和世界性的贡献。楚人留下的许多精华瑰宝,至今仍不失其强烈的认识作用、教育作用、娱乐功能、审美功能。姑不论楚国鼎盛时期的经济如何发达,科技如何先进,兵力怎样强大,文化怎样昌盛。仅就一些明君贤臣,在江陵(郢都)立法度、正纲纪、以身作则一点,就有可肯定的地方。
为了建立安定的*治局面,维护统治秩序,振兴国家,楚国制定了一套成文的法典和律令。诸如《仆区之法》《茅门之法》、《鸡次之法》《入宅之法》都是楚国的一些法典律令的名称。另外还有厉行奖惩的*法、民法。诸多法令,虽其主旨不外是为了维护统治秩序、君主专制,但历史地看,一些柄权执要者,不把自己置身于法外,奉公守法,秉公执法,精神是感人的。
《韩非子·外储处说上》记:楚庄王时,太子违犯“茅门之法”??(通廷,后文皆作廷)理(执法官)依法处理,太子哭着要庄王诛廷理。庄王则说:“法者,所以敬宗庙、尊社稷。故能立法从令尊社稷者,社稷之臣也,焉可诛也”,“是真吾守法之臣也”。不但没予加罪,反而进爵二级。太子则请罪认错。
《说苑·至公》记:子文为令尹时,廷理办案,知一犯法者系子文族人,就把他释放了,子文得知,立即指责廷理说:“凡立理者,将以司犯王令而察触国情也。夫直士执法,柔而不挠,刚而不折。今弃法背令而释犯法者,是为理不端,怀心不公也。是吾营私之意也?何延理之骇于法也?”“今吾族犯法甚明,而延理因缘吾心而释之,是吾不公之心明著于国也。执一国之柄而以私闻,与吾生不以义,不若吾死也。”遂致于廷理,曰:不是刑也,吾将死’!廷理慎,遂刑其族人。”此事不仅立刻得到楚王嘉赏,“黜廷理而尊子文”,更受到人民的歌颂和爱戴,赞其“方正公平”、“若令尹之公,吾*何忧乎。
《说苑·至公》还记:“虞丘子荐孙叔敖为令尹后,虞丘子家人干法,孙叔敖执而戮之,虞丘子不但没责怪孙叔敖,反而对楚王夸讲:“臣言孙叔敖,果可使持国*,奉国法而不*,施刑戮而不骩,可谓公平。”
又,《吕氏春秋·高义》记:“石渚“公正无私”,楚王使为*,一次,追一杀人者,发现是自己的父亲,就放走了。但他认为“阿有罪,废国法,不可。失法大罪,人臣之义也。”于是决定自杀。楚王要赦免他,他说“不敢废法,臣之行也。”终于伏罪自杀。
一个国家,有这样一些君臣,何患国事不理,民心不顺,*局不稳。在春秋及战国之初,楚国基本上做到了“国法行,而纲纪立”统治阶级内部虽也有互相残杀,或践法为私者,但贤明的比较多,国君中以庄王为最,他能扶正抑邪,赏罚公正,虚怀纳谏,且有自知之明。大臣中以子文、孙叔敖为最。子文是中国古籍所载的第一位大清官。楚成王时,他毁家纾难,出任楚国令尹,严守法纪,见任不喜,勤俭自奉,天“未明而立于朝,日晦而归食”,廉洁俭朴,为相多年,家“无一日之积,恤民之故也”。楚成王每次给他钱财,子文总是逃避不受,别人问他:“人生求富,而子逃之,何也?”他说:“夫从*者,以屁民也,民多旷者,而我取富焉,是师(劳)民以自封(厚)也,死无日矣。我逃死,非逃富也。”对利禄、致富有这样的理解和作为,实不负贤相之称。孙叔敖是中国第二位大清官。他“怀绝世之才”,“尽忠为廉以治楚”,“期年而楚国大治”,他为相多年,辅庄王成霸业。但在位愈久“而心愈卑,每益禄而施愈博,位滋尊而礼愈恭。”(《荀子·尧问》),恭节俭,吏治清廉,*令和缓,上下相通,盗贼不起,社会安定,把楚推向全盛。他权重功高,然而从不以权谋私、以功求荣,没往衣兜里装一个私钱,死时没留下任何家产,“妻子穷困负薪而食”。临终前嘱咐子孙千万不要无功接受国家封禄,没给子孙谋取什么特殊照顾。难得!难得!后世司马迁为之立传,树为楷模。
不难看出,国运的昌盛,*治的安定,经济的发展,文化的繁荣,即国治邦安,与最高执*者以身作则,为*清廉有多么密切的关系!
楚自庄王而极盛,直至战国前期,在列国中,长期处于优势地位,按理最有希望统一中国,然而,事与愿违,它走的是一条盛而衰,由衰而败,由败而亡的道路,就中的道理是令人深思的?楚文化里蕴蓄着中华民族许多浓厚的“元气”,宝贵的精神,也记录下了说不完的酷虐和罪孽、艰苦和危难、浩劫与创伤。显赫数百年的古都纪南城,如今只是一座废墟供人们凭吊,一部楚国兴亡史就有后人、特别是为*者汲收不完的经验教训。以楚为镜,可以知兴替明得失、“通古今之变,明兴衰之理”。对楚文化进行认真清理,科学估价,古为今用,这对无论是进行传统教育激发民族自豪感、自信心、焕发改革精神还是防腐除弊都是极为有益的。
所以,发掘楚文化的深蕴精华,加强楚文化的外在表现,把江陵建成举世瞩目的“楚文化旅游城”,为社会主义历史文化、人类精神文明建设增添光彩,应是江陵名城建设者及每位城民的光荣历史使命和奋斗目标。
自然,要向这个目标迈进,起码的工作是要认识江陵与楚文化的关系,弄清江陵自身的文化脉络。马克思说:“古典的、古代的历史是城市的历史…”著名的城市学家斯本格勒说:“人类所有的伟大文化都是由城市产生的”,“世界史就是人类的城市产生的”。我们也可以说,伟大的楚文化是由以江陵为主的城市产生的。《方舆纲要》云:“荆州者(江陵)全楚之中也。北有襄阳之蔽,西有夷陵之防,东有武昌之援,楚人都郢而强”,江陵是楚文化的纪录碑和缩影,是楚国兴旺的见证。
可是,我们对江陵的先秦史实在了解太少,至今连“江陵”这个名称始用于何时,都还不清楚。
关于“江陵”之名的始出,通行的有“汉改江陵”与“秦置江陵”两说。《水经·江水注》云:“汉景帝二年改(江阳)为江陵县。”照此看来,“江陵”是汉代才有的地名。而唐人在《通典》里则说:“今荆州所理江陵县,故楚之郢地,秦分郡,置江陵县。”这就将“江陵”始名推到了秦代。近年湖北云梦出土的秦简《语书》证明;起码在秦始皇二十五年(-)已有“江陵”地名了。所以秦有“江陵”是无疑了。而年上海博物馆收录的一钮战国时期楚国的官玺,其文字,经专家们考认,系“江陵行宫夫人玺”,这又说明,白起拔郢之前,起码战国时期楚已有“江陵”之地。
值得注意的是这“江陵行宫夫人玺”是否就是“江陵渚宫夫人玺”?
江陵城,本是春秋楚国的“渚宫地。渚”是楚王的别宫,或称“行宫”,故址在今江陵城内西北隅。《左传》有“王在渚宫”,孔颖达疏:“渚宫当郢都之南,盖楚成王所建”。当时长江不象现在离城这么远。渚,是小洲,“渚宫”是临江而建。楚成王为了毕览长江胜景,而特地在江边洲上营造这座行宫,同时还修了官船码头,是楚王经常驾幸之地,不独游乐观景,亦常在此处理**事务。公元前年著名晋楚城濮之战时,楚成王在这儿召见过大将、令尹子玉。这渚宫和官船码头是与郢都配套的一体建筑,是郢都的南大门和通江口。所以《史记》《汉书》均称:“江陵故郢都”。白起拔郢,郢都和渚宫一齐被毁,被废,而设南郡,置江陵县。若上面提及的“江陵行宫”就是“江陵渚宫”的话,就可作这样的认识:“江陵”之名本春秋时楚地已有,只因此处修建了皇帝行宫,为了突出宫名,“江陵”就隐称了。这种以建筑物代地名的现象是极为普遍的。后来,“渚宫”既毁,“江陵”复出,所以“秦置江陵县”,只是沿用楚之旧名。但不管“江陵”之称出自何时,它是春秋时楚国的“渚宫”地是无疑的。如今“渚宫”遗物荡然无存。只有唐人余知古撰有《渚宫旧事》六卷传世,其书上起鬻熊,下迄唐代,所载皆荆楚之事,故以“渚宫”代荆楚定此书名。
▲沙市便河年6月27日杨冰摄
我以为,要把江陵建成名副其实的历史文化名城,应有复修“渚宫”的打算,把它建成中国江南最有个性特色和文化深蕴的名宫。既是楚文化的象征和载体,又可融传统美与现代美为一宫,成为极有历史文化价值和实用意义的传统化和现代化的科技、文化娱乐中心。让人们在音乐、舞蹈大厅去听浑厚的编钟演奏,去观赏翩翩飘逸的长袖舞,想象楚人在历史舞台上作了怎样威武雄壮的演出。让奇诡的壁画把人带到天国幻境去,领悟《天问》所由产生。让人们在楚庄王、孙叔敖、屈原……的塑像前缅怀他们的功绩和为人。书画大厅、可让人们挥毫、抒情。电子、激光游艺馆可让人们享受现代文明成果。科学馆、档案室更为向现代科学高峰攀登的人提供了极大方便……总之,它是传统文明和现代文明的结合,是江汉大地历史文化明星城最显著的标志,闪耀着中华民族文化和现代文化的万丈光芒。但愿我这话般的幻想在21世纪能变为现实。(原载于《荆楚文化研究》年荆州师专荆楚文化研究所辛稼李德尧陈昭永编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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