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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活(二)
作者:曾庆伟
乡村风俗与乡村方言的丰富性如出一辙,往往是十里不同风。乡风乡俗的丰富性决定了乡村菜式的丰富性。也只有最接地气的乡活,才能精准地了解当地(可能是一个乡,也可能就是几个村)民众的饮食习俗,也只有他们,做出的菜式最能满足当地民众的饮食口味。
我经常有到湖北各地农村吃席的机会,而且,对吃这种体现不同风俗的席面乐此不疲。因此,也见识过不同地方的不同乡活,记忆深刻。
乡村人家办酒不是小事,简称“过客”。但凡有红白喜事、婚丧嫁娶、订亲,小孩出生,满月、周岁、十岁,老人过寿,新屋上梁、落成等等,这些,都是主家请客办酒的理由。
主家决定“过客”后,即给乡话带话,是为“请厨子”。
早些年,乡活常是一个人,几把菜刀,两把炒勺,两块磨刀石,一粗一细,用一方白粗布包了;挑一副担子,一头是个用一抱粗书墩做的砧板,一头是两口大锅,单人独马,到了准备办酒的人家,放下家什就搭篷垒灶,杀猪宰羊,开始了烹饪菜肴的准备工作。
现在不同了。
准备“过客”的主家,一个电话给乡活打过去,乡活按约定时间,开来两辆农用三轮车。随车过来三四个人不等——现在的乡活,是一条龙的服务团队,除了主厨,还配有择菜配菜的案子,通常还配备有一到两位妇女,主要工作是洗碗打下手。随车带来的家什种类比过去多得多,锅碗瓢盆、铁锅媒气炉、佐料调料、桌椅板凳、吃饭的一次性碗筷,相当于是一个流动的餐馆。
一到准备办酒的人家,乡活与主家管事的人,商定酒席桌数,每桌酒席价格,开出菜谱,让主家去乡镇上购买鸡鸭鱼肉等食材若干。一般是次日中午,客人依次入席,按照各地不同的座席规矩,尊卑长幼,一一坐定。
上席的菜式各地就大有不同了。譬如应城有十大碗,随州有八蒸八扣,*陂有流水席,江陵、沙洋有全鸡全鱼……等等,十里不同风的乡风民俗,在“过客”的菜式上,得到的体现最为充分,相信凡是去农村吃过酒席的朋友都有过体会。
事实上,乡活的手艺给湖北菜系的形成贡献巨大,今日在全国叫得很响的传统湖北菜品,最初的起点正是出于乡活的手艺,比如*陂的特产“*陂三鲜”,江汉平原的特产“鱼糕”、“鱼丸”,孝感、云梦、应城等地的“酥肉”,宜昌、恩施等地区的扣蒸肉,……这些菜的最初形成,就是靠了乡活的手艺,然后经过职业厨师的整理,取舍,经过岁月的沉淀,逐步固定下来,形成菜系流派。这种现象,至少可以说明两层意思,一是高手总是在民间,菜肴烹饪亦不例外。二可说明,艺术创造的源泉,来自于民众的现实生活。
所以我给职业厨师们一个建议:若想在创新菜肴的路上走得更远,不妨利用厨师们蛛网般的人脉关系,多到乡村去吃各种席面,如果如此,相信每次的吃席,你肯定不会没有收获,空手而归。这就叫“问渠哪得清如许,唯有源头活水来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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