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孟凡雨
01
二疏及二疏文化
二疏者,乃《汉书?疏广》(汉书卷七十一)所载疏广、疏受者也。疏广(公元前45年卒),字仲翁,东海兰陵(今山东省枣庄市峄城区)人,其曾祖迁于泰山郡钜平(即今宁阳县西部),少时好学,精于《论语》、《春秋》,宣帝征其为博士郎、太中大夫,地节三年(公元前66年)封疏广为太子太傅。疏受(公元前48年卒),字公子,乃疏广之兄长子,熏其父叔儒念,常效孔子演礼,至精至勤,为人恭谨。“宣帝幸太子宫,受迎谒应对,及置酒宴,奉觞上寿,辞礼闲雅,上甚欢说,顷之,拜受为少傅。
继“其年笃老”“功遂身退”,“既归乡里”“皆以寿终”,陶渊明盖以《归去来兮辞》定型“知止”,以“游目汉廷中,二疏复此举”为缀;李白以“达士遗天地,东门有二疏”为赞,贺知章以“筵开百壶饯,诏许二疏归”为辉,白居易以“贤哉汉二疏,彼独是何人”为叹。苏轼以“二疏墓”有属而沈括以《梦溪笔谈卷四辨证二》辩之。明弘治五年(年),赵鹤龄修“二疏祠”。嘉靖十年(年)兵备佥事李士允命峄县令李孔曦重修,并塑二疏像,作《二疏祠记》,勒刻碑石,广植林木,彰表先贤。乾隆二十七年(年)南巡,因久仰“二疏”之德,而墨赞曰“荒城名尚二疏存,置酒捐金广主恩。贤损志愚益其过,不惟高见实良言。”沂州知府李希贤旋令勒石建碑。
前经考古(、年)发掘,于“散金台”获龙山文化及周代遗物余,集为二疏城遗址考古概述。以证“散金台”前之“土台”更古,尤以所列“龙山文化”,覆“二疏”史之所载。文哲概记,以传文史。
汉书?疏广
疏广字仲翁,东海兰陵人也。少好学,明《春秋》,家居教授,学者自远方至。征为博士太中大夫。地节三年,立皇太子,选广为少傅;数月,徙为太傅。广兄子受,好礼恭谨,敏而有辞。宣帝幸大子宫,受迎谒应对,及置酒宴,奉觞上寿,辞礼闲雅,上甚欢说,顷之,拜受为少傅。
太子外祖父特进平恩侯许伯以为太子少,白使其弟中郎将舜监护太子家。上以问广,广对曰:“太子国储副君,师友必于天下英俊,不宜独亲外家许氏。且太子自有太傅、少傅。官属已备,今复使舜护太子家,视陋,非所以广太子德于天下也。”上善其言,以语丞相魏相,相免冠谢曰:“此非臣等所能及。”广由是见器重,数受赏赐。太子每朝,因进见,太傅在前,少傅在后。父子并为师傅,朝廷以为荣。
在位五岁,皇太子年十二,通《论语》《孝经》。广谓受曰:“吾闻‘知足不辱,知止不殆’,功遂身退,天之道也。今仕至二千石,宦成名立,如此不去,惧有后悔,岂如父子归老故乡,以寿命终,不亦善乎?”广遂上疏乞骸骨,上以其年笃老即日,父子俱移病,上疏乞骸骨。上皆许之,加赐*金二十斤,皇太子赠以五十斤。公卿故人设祖道供张东都门外,送者车数百两。道路观者皆曰:"贤哉二大夫!"或叹息为之下泣。
广既归乡里,日令家共具设酒食,请族人故旧宾客,与相娱乐。数问其家金余尚有几所,趣买以共具。居岁余,广子孙窃谓其昆弟老人广所爱信者曰:“子孙几及君时颇立产业基址,今日饮食费且尽。宜从丈人所,劝说君买田宅。”老人即以闲暇时为广言此计,广曰:“吾岂老悖不念子孙哉?顾自有旧田庐,令子孙勤力其中,足以共衣食,与凡人齐。今复增益之以为赢余,但教子孙怠惰耳。贤而多财,则损其志;愚而多财,则益其过。且夫富者,众人之怨也;吾既亡以教化子孙,不欲益其过而生怨。又此金者,圣主所以惠养老臣也,故乐与乡*宗族共飨其赐,以尽吾余日,不亦可乎!”于是族人说服。皆以寿终。
02
二疏生平及故里探
咏二疏
陶渊明
大象转四时,功成者自去。
借问衰周来,几人得其趣?
游目汉廷中,二疏复此举。
高啸返旧居,长揖储君傅。
饯送倾皇朝,华轩盈道路。
离别情所悲,余荣何足顾!
事胜感行人,贤哉岂常誉!
厌厌阎里欢,所营非近务。
促席延故老,挥觞道平素。
问金终寄心,清言晓未悟。
放意乐余年,遑恤身后虑!
谁云其人亡,久而道弥著。
《咏二疏》《咏三良》《咏荆柯》为陶渊明三首咏史诗,借以托古述怀,抒其爱憎。三诗中,二疏取其见机归隐,三良取其与君主同死,荆柯取其为主复仇之侠义。陶渊明之前,西晋诗人张协已先有一首咏二疏之《咏史》诗:“昔在西京时,朝野多欢娱。蔼蔼东门外,群公祖二疏。朱轩曜京城,供帐临长衢。达人知止足,遗荣忽如无。抽簪解朝衣,散发归海隅。行人为陨涕,贤哉此丈夫!挥金乐当年,岁暮不留储。顾谓四座宾,多财为累愚。清风激万代,名与天壤俱。咄此蝉冕客,君绅宜见书。”
两晋间,因《汉书》不易得,二疏其人,鲜为世人尽晓,故张协、陶潜咏二疏,欲详其生平。诚如是,《汉书·疏广传》述二疏生平及故里者着墨无多,止以“东海兰陵”“家居教授”“地节三年”“在位五岁”“归老故乡”“既归乡里”“请族人故旧宾客”“故乐与乡*宗族共飨其赐”等资以寻迹。且受史书遮蔽故,古人苏轼及今人亦有不同念者,宁不辨述以察之?
二疏生平及故里探之一
“二疏城”与二疏故里析
二疏城,是一处历史古迹,位于山东省枣庄市峄城区峨山镇境内。南接城前村(因处二疏城之前,故名。现分为4个行*村,以城前一村居北,与城相接),北距萝藤村约米,西侧紧邻金泉河(又名萝藤河),为一台型高地,高出地表约3米。呈长方形,南北长约米、东西宽米。历来因人为取土、辟土造田及水土流失等种种原因,二疏城原面积损失过半。远眺西为莲花顶(山),北、东为低山丘陵。二疏城坐落于依山傍水河谷地带的小块平原上,优越的自然条件和生态环境适合古代人类生息繁衍。《齐乘》载“二疏宅,峄州东四十里罗滕城,墓亦在焉。城周五六里,土人指以为宅。按二疏归乡里,顾有旧田庐,娱乐终身,不为子孙增益产业,宁有如是之宅乎?询之耆旧,谓乡人感其散金之惠,共筑此城。即城内古寺,其故宅基也。海州有景疏楼。”《读史方舆纪要》载“二疏城,《志》云‘在县东四十里,城方五六里,内有散金台,相传汉疏广疏受所居。’或谓之不其城。”《峄县志卷二十四古迹考》载“二疏城,县东四十里,地名罗滕,汉疏广、疏受归老于此。城周二三里,土人指以为宅,按《齐乘》。”“散金台,县东四十里,汉二疏散金乡人处。”
二疏生平及故里探之二
“二疏墓”“二疏城”地址考
沈括在《梦溪笔谈卷四辨证二》里记载“今承县东四十里自有疏广墓,其东又二里有疏受墓。”乐史在《太平寰宇记二十二沂州承县》里也记载“汉疏广墓,在县东四十里。广,字仲翁,东海兰陵人。汉疏受墓,在县东四十二里。”李士允在《二疏祠记》也言“(二疏)墓在其南里许,累累七塚,莫辨某墓为二疏者。墓无祠,此其祠也。”“四十里”、“四十二里”此为一个约数,文字修辞之为,实为一地,更是指同一个祖茔。此里数亦即二疏城到峄县之距离。所以《峄县志古迹考》曰“太傅少傅疏广疏受墓,县东四十里。”又据李士允所言,二疏祖茔在散金台南里许,不得辨。墓前并无祠堂,“散金台”上的那座旧祠堂就起祭祀作用。按“墓在其(‘散金台’,或言‘二疏城’)南里许”,“二疏墓”当应推之原在今台南“城前村”附近,或者村内。
《梦溪笔谈卷四辨证二》详载:海州东海县西北有二古墓,《图志》谓之“*儿墓”。有一石碑,已漫灭不可读,莫知*儿者何人。石延年通判海州,因行县见之,曰:“汉二疏,东海人,此必其墓也。”遂谓之“二疏墓”,刻碑于其傍;后人又收入《图经》。余按,疏广,东海兰陵人,兰陵今属沂州承县;今东海县乃汉之赣榆,自属琅琊郡,非古人之东海也。今承县东四十里自有疏广墓,其东又二里有疏受墓。延年不讲地志,但见今谓之东海县,遂以“二疏”名之,极为乖误。大凡地名如此者至多,无足纪者。
宋代海州通判石延年,不同历史地理之地志,宋代东海县(汉代赣榆)属琅琊郡,而当时“二疏”故乡东海郡兰陵萝藤,却是属宋代的沂州承县。且不明就里,任意附会,将海州东海县西北的“二古墓”认为就是“二疏”之墓。不但刻碑于其傍,且其错误还被后人又收入《图经》中。对此错误,沈括予以明确指证。《读史方舆纪要》所记载的“二疏城”“散金台”,谓之“不其城”,应是有误。《汉书·地理志》载:“不其县,秦建,属琅琊郡。”《太平寰宇记》载:“古城周长十余里。”《莱州府志》、《即墨县志》载“不其城,县西南二十七里,故址犹存。”
另,《山东省古地名辞典》所载“二疏城,又名散金台,汉代城邑,传为二疏(疏受、疏广)归老处。遗址在今苍山县驻地卞庄镇西,鲁城乡驻地鲁城村东三公里,老书房村附近。老书房传为二疏读书处。”《山东省枣庄市“二疏城”详考》一文对此指出:“《山东省古地名辞典》所载‘二疏城’,当误处。二疏城,即在原峄县萝藤乡,今峄城区东萝藤村与城前村之间的萝藤河东岸,城台明显高阜,遗存至今,自古相传为‘二疏’所居地。苍山县卞庄镇鲁城乡老书房村不知可否有古城遗迹,即使有也是另为其他汉代文化遗存,定不当是‘二疏城’。”
二疏生平及故里探之三
“宁邑二疏”说
偶寻百家号“我行故我知”及新浪网“澄静行”等在《山东宁阳东疏农村街道初春随拍》之文中,对“二疏”(文中为“两疏”)有所表述,并有“宁邑二疏”之说,现予摘录:东疏历史悠久,文化底蕴丰厚,为汉代两疏故里,“两疏”即为疏广、疏受。疏广,字仲翁,西汉东海兰陵人,少时随先辈迁居宁邑(今宁阳县)。疏受为疏广兄弟之子,即广之侄。宣帝时期(公元前73—公元前49)疏广、疏受叔侄二人博学多识,精于研究《诗经》《尚书》《论语》等儒家经典,分别被敕封为太子太傅和太子家令,史称“宁邑二疏”。元帝初年(公元前48年),疏广、疏受审时度势,决定激流勇退,以年老体弱为由辞官还乡,用所赐金银大办私学,为家乡培养了大批文人学士。有人劝其为子孙广置良田豪宅,疏广回答说:“(子孙)贤而多财,则损其志;愚而多财,则益其过。”二疏辞世后,宁侯为纪念两位宁邑先贤,将其故里分别命名为“东疏”和“西疏”。年后,陶潜路过宁邑时,曾赋《咏二疏》:“大象转四时,功成者自去。借问衰周来,几人得其趣?游睚汉庭中,二疏复此举”。高度评价了二疏功成身退、不贪图名利的高尚情操。北宋苏轼、元朝刘因、清人*恩彤等历代文人学士的诗作对二疏也多有赞誉之辞。
03
二疏“功遂身退”的背景及原因
01
史书
背景
据《汉书·疏广》载:疏广认为“知足不辱,知止不殆”,“功遂身退,天之道也。”否则“宦成名立,如此不去,惧有后悔”。盖其一。
《资治通鉴·卷二十五汉纪十七》载:(公元前67年)夏,四月,戊申,立子奭为皇太子,以丙吉为太傅,太中大夫疏广为少傅。封太子外祖父许广汉为平恩侯。又封霍光兄孙中郎将云为冠阳侯。霍显闻立太子,怒恚不食,欧血,曰:“此乃民间时子,安得立!即后有子,反为王邪!”复教皇后令*太子。皇后数召太子赐食,保、阿辄先尝之,后挟*不得行。盖其二。
辛丑,丙吉为御史大夫,疏广为太子太傅,广兄子受为少傅。太子外祖父平恩侯许伯,以为太子少,白使其弟中郎将舜监护太子家。盖其三。
班固认为,(霍光)不学亡术,闇于大理;阴妻邪谋,立女为后,湛溺盈溢之欲,以增颠覆之祸,死财三年,宗族诛夷,哀哉!
司马光认为,孝宣十九即位,聪明刚毅,知民疾苦,而光久专大柄,不知避去,多置亲*,充塞朝廷,使人主蓄愤于上,吏民积怨于下,切齿侧目,待时而发,其得免于身幸矣,况子孙以骄侈趣之哉!虽然,向使孝宣专以禄秩赏赐富其子孙,使之食大县,奉朝请,亦足以报盛德矣;乃复任之以*,授之以兵,及事丛衅积,更加裁夺,遂至怨惧以生邪谋,岂徒霍氏之自祸哉?亦孝宣酝酿以成之也。
无涉贪禄,自我检视,见机行事,并急流勇退者,堪称豪杰之士。以上引述,仅概要历史背景,即二疏有“知足”“知止”之认知与“惧有后悔”之远虑;霍光“久专大柄,不知避去,多置亲*,充塞朝廷,使人主蓄愤于上,吏民积怨于下,切齿侧目,待时而发”;外戚、儒臣、宦官三势角逐。宣帝外家许氏欲争夺太子监护权,疏广婉谏,得宣帝支持。其时始,兼并之风笃,皇权势渐弱,儒臣影响微。后,汉元帝刘奭虽善史书,通音律,“柔仁好儒”,在位期间,宠信宦官,皇权势颓,朝*紊乱,西汉由此走向衰落。
02
宣帝
之治
汉宣帝刘询(公元前91年—公元前48年1月10日),汉武帝刘彻曾孙,原名刘病已,字次卿,西汉第十位皇帝(公元前74年—公元前48年1月10日在位)。少时坎坷,游历三辅,知民疾苦,洞悉吏治。在位期间,*治上,隐忍蓄势、躬亲朝*,平乱定鼎、整饬吏治,为*宽简、惩治贪腐,认为治国之道应以“霸道”“王道”杂治,反对专任儒术,形成“麒麟阁十一功臣”。*事上,大破匈奴(本始二年即公元前72年联合乌孙国),囊括西域,平定西羌(神爵二年,即公元前60年),匈奴呼韩邪单于率众来朝称臣,设置金城安置降羌,设立西域都护府监护西域各国,正式将西域纳入大汉版图。经济上,调整经策、整顿工商,抑制兼并、轻徭薄赋,设常平仓、平抑物价。文化上,兴盛《谷梁》、颁行《史记》。
司马光评价曰,帝兴于闾阎,知民事之艰难。霍光既薨,始亲*事,厉精为治,五日一听事。自丞相以下各奉职奏事,敷奏其言,考试功能。侍中、尚书功劳当迁及有异善,厚加赏赐,至于子孙,终不改易。枢机周密,品式备具,上下相安,莫有苟且之意。及拜刺史、守、相,辄亲见问,观其所由,退而考察所行以质其言,有名实不相应,必知其所以然。常称曰: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亡叹息愁恨之心者,*平讼理也。与我共此者,其唯良二千石乎!以为太守,吏民之本,数变易不安;民知其将久,不可欺罔,乃服从其教化。故二千石有治理效,辄以玺书勉励,增秩、赐金,或爵至关内侯;公卿缺,则选诸所表,以次用之。是以汉世良吏,于是为盛,称中兴焉。以孝宣之明,魏相、丙吉为丞相,于定国为廷尉,而赵、盖、韩、杨之死皆不厌众心,其为善*之累大矣!
公元前48年1月10日,刘询因病崩于未央宫,葬于杜陵,庙号中宗。作为中国历史上有名的贤君,统治期间,*治清明、社会和谐、经济繁荣、四夷宾服,综合国力最为强盛,史称“孝宣之治”或曰“孝宣中兴”。在以制定庙号和谥号严格而著称的西汉王朝,刘询与汉高帝、汉文帝、汉武帝并列为拥有庙号的四位皇帝。
《资治通鉴·卷二十七汉纪十九》载“皇太子(即宣帝子刘奭,公元前75年—公元前33年7月8日)柔仁好儒,见宣帝所用多文法吏,以刑绳下,(《汉书·元帝纪》有‘大臣杨恽、盖宽饶等坐刺讥辞语为罪而诛,’)尝侍燕从容言:‘陛下持刑太深,宜用儒生’。帝作色曰:‘汉家自有制度,本以霸王道杂之,奈何纯任德教,用周*乎?且俗儒不达时宜,好是古非今,使人眩于名实,不知所守,何足委任?’乃叹曰:‘乱我家者,太子也!’”。《资治通鉴》这段记载,为了解汉代后期治国方针的演变提供了很好的材料。而“本以霸王道杂之”一语,道破机关,点明了汉朝的历史性格,霸道在前,王道在后,看重法制重于儒。此后历代亦以因之,直至清末。毛泽东同志评价认为,前汉自元帝始即每况愈下。汉元帝好儒学,掘斥名、法,抛弃了他父亲的一套统治方法,但优柔寡断,是非不分。
03
身退
分析
汪春泓从《汉书·疏广》所呈现的出仕、退隐及养老等特殊风采,对二疏“功遂身退”作出一定分析评价。认为在二疏担任太傅、少傅职位的大约五年时间内,朝廷局势颇不平静。《汉书·宣帝纪》说地节二年春三月庚午,大司马大将*光薨,此标志霍光时代结束,宣帝开始执*;至地节二年五月之后,“上始亲*事”,仅至地节四年秋七月,宣帝就治“大司马霍禹谋反”。霍禹是霍光之子,宣帝清除霍氏家族,其手段之残忍,亦史上罕见。由于《汉书·疏广》仅给出五、十二岁等比较模糊的数字,据此,大致可知,二疏辞职,当在元康三年或稍后,他们见证了霍氏的覆灭。二疏隐约感觉到危险,身为名儒,应念《老子》哲言,脱离是非之地,寻找退出之路,其办法就是借口年老多病,主动告退。而先例就是《资治通鉴·卷二十五汉纪十七》所记(公元前67年)“五月,甲申,丞相贤以老病乞骸骨;赐*金百斤、安车、驷马,罢就第。丞相致仕自贤始。”然获宣帝恩准,且宣帝、皇太子赐赠*金甚丰厚。王国维《汉魏博士考》指出:“《论语》《孝经》者,汉中学之科目;而六艺则大学之科目也。”作为太子师傅,二疏所教授皇太子通《论语》《孝经》,此仅为中学科目,教程尚在初级阶段,其师傅职责远未尽到,若本诸敬业精神,或者儒家忠君观念,倾囊相授,辅太子深造乎六艺,适配王者师,不负宣帝、太子知遇之恩。然汉初以来,儒者似并未泯灭一己主体意识,如《汉书·楚元王传》记载,文帝时,楚元王后继者为刘戊,儒者穆生仅以刘戊一次小小的失礼,“遂谢病去”;儒者于佐奉之主,既要保持客卿身份,且又不失尊严感。概之,自我意识强烈,客主关系遂紧,尤其因为汉宣帝骨子里并不好儒,所以儒者在朝,如二疏等本质上仅仅属于点缀耳。此辈有或无并无关大局,其与内朝或中朝之臣隔之甚远,对*治影响亦微,二疏之高明,且为后世迂儒所不及者,在于其早就参透此点,《汉书》赞曰:“疏广行止足之计,免辱殆之累。”一旦仕宦成为险途,前程隐含危机,那就毅然决然,从君臣罗网中挣脱出去,洞察先机,义不受辱,保全性命,维护尊严,避免沦为*治牺牲,此为考虑之首要。至于杀身成仁等,则决绝不在其选项之列。以此观之,二疏出处行藏,相与同僚皆仰,普遍认同共鸣,窃以二疏言其心声,故此,为二疏祖道,其势彰显,“供张东都门外,送者车数百辆”。魏晋以来,士人读《汉书》,于二疏之旷,似特具会心,掩卷之余,均情不自禁、神往不已,且多由己而慨,遂付之咏叹。《汉书》以《疏广》于此人生大关节堪谓切中肯綮焉,文末“皆以寿终”,为二疏一生作结,其人生可谓不虚度矣!
04
二疏城乾隆御碑寻踪
清乾隆二十七年(公元年),清高宗爱新觉罗·弘历(乾隆皇帝)沿南北古驿道南巡。因久仰崇尚东海兰陵“二疏”散金之德,遂绕经沂州府(今临沂市),于驻跸处召沂州知府李希贤,予以褒奖。应知府李希贤奏请,为赞誉疏广、疏受而题写二疏城御碑诗。诗文如下:
荒城名尚二疏存,
置酒捐金广主恩。
贤损志愚益其过,
不惟高见实良言。
题二疏城
壬午仲春御笔
赐沂州府知府李希贤
二疏城清·弘历
御制诗三集卷十九
李希贤旋命勒石建碑,置于临沂城南关阁子门外。碑高6尺,有碑亭。石碑和碑亭所在街道即以御碑为名,曰“御碑街”。
李希贤,字季廉,四川长寿人,拔贡出身。清乾隆十八年(公元年)春,由湖南桃源同知升任沂州知府。上任之初,“取州邑之志而观之,或繁而未提其要,或简而未悉其详”,遂于乾隆十九年秋主持纂修《沂州府志》。任职期间,功勋卓著。清乾隆二十八(公元年),升任云南迤西道道员。
《沂州府志》载有二疏城位置:兰山县西南百五十公里,汉二疏归老于此。城内有二疏祠。
二疏城乾隆御碑理应置于峄县“二疏城”处,盖因峄县时属兖州府,且沂州府为彰其绩,遂置于沂州府驻地(现御碑街居委附近)。后几经辗转,藏于孔庙后之明伦堂孔庙东墙。现该二疏城御碑存于临沂市博物馆对外展出,碑身已断裂,碑文尚好。原碑与否,仍待考证。
05
二疏精神对陶渊明“归去来”主题的影响
二疏对道家思想的领悟和不慕名利的操行,正是陶渊明所敬仰的。
“二疏散金”为李瀚《蒙求》所载成为经典,与陶渊明诗文在唐代文人中广泛而深刻的影响不无关系。
陶渊明从出仕到归隐的人生走向,正是二疏影响的结果。
二疏“既归乡里”,对交往对象不计贵贱等级的宽阔心胸最为接近陶渊明的追求。
二疏之哲,承传无隙,汉晋唐宋,乃至后世。二疏之归隐,虽无外社会、历史之氛围,亦足显道家思想之影响与启迪。道家哲学思想,重要内涵即“重身轻物”“少私寡欲”。老子曰:“名与身孰亲?身与货孰多?得与亡孰病?甚爱必大费,多藏必厚亡。故知足不辱,知止不殆,可以长久。”(《老子·四十四章》)其哲学思想之于后世影响弥笃。疏广之决意归隐,谓受曰:“吾闻‘知足不辱,知止不殆’,功遂身退,天之道也。”“广既归乡里,日令家共具设酒食,请族人故旧宾客,与相娱乐。”乃“重身轻财”“少私寡欲”之人生态度。汉之后,诸多诗文涉二疏者,可谓不胜枚举矣。西晋张协《咏史》开篇即言前汉时期,“朝野多欢娱”,以之为相对而论,前汉君臣相与,关系尚平缓,此情势下,二疏尤能“遗荣忽如无”,全身而退。所感人至深者,除“上疏乞骸骨”外,其“挥金”不吝,亦留给后世难以磨灭之印象。唐初王绩《赠梁公》曰:“疏广岂不怀,策杖还故乡。”盛唐诗人李杜均笔涉二疏,李白《拟古十二首》之五曰:“达士遗天地,东门有二疏。”杜甫《八哀诗·故右仆射相国张公九龄》曰:“敢忘二疏归,痛迫苏耽井。”
二疏,遂为汉唐士人立身之重要参照。
二疏对道家思想的领悟和不慕名利的操行,正是陶渊明所敬仰与追求的。陶渊明称赞二疏,赞其人格和性情,也是对自己归隐田园的肯定。陶渊明不仅